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粗心的砂子

1998-02-01 来源:光明日报 余淑屏 我有话说

刚结婚时,我还在一家私营玻璃厂打工,厂子在市区一个角落里。我新婚的小屋,则在市郊的一个角落里。

我总是早出晚归,在青苗花香与尘土飞扬间奔忙。活很累,也很忙,常常要加班。丈夫在大学机关里工作,闲暇多,于是,他包下了两个人的一切家务。

我们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,接触时间也不算太长,彼此认定了缘份天安排,便由两个异乡人成了一家人。

家,几乎仅是我歇脚的驿店。但丈夫则似乎认为那狭小空间,正是他惬意的避风港。他将小屋收拾得纤尘不染,看着是挺舒服。但我总认为,我们没有别人所说的新婚燕尔的火热,可又不好说,只在心中,一天天带点茫然,带着疲倦入梦。

婚后第二年那个冬天,有个傍晚我回家,换上布拖鞋,忽觉鞋底碜脚,仔细一瞧,哦,原来房间地上有许多细细的砂子。

我们房子前面是砂土地。但是,我们的鞋子都脱在外边的。这么说,是有陌生人穿鞋子进过屋了?

我问正在厨房的丈夫:“下午有客人来呀?”

他那天不知何故,也很迟做饭,我问话时他正慌慌张张地淘米。他大声应道:“下午?没有呀!”

我拿了小扫帚扫净了砂子,仍不肯相信,细细而粗垢的感觉轻轻刺痛着我。不料我的手指被扫帚上的木屑扎破,针样的木屑嵌在皮肤下。

我忙拉开抽屉,要拿缝衣针来挑掉木刺。抽屉里竟放着一片皱皱的避孕药片!我拿起来看,里边只剩下三粒。

我怔了怔,头有点昏,也许是有些饿,有些冷,又有些累,或者手指上疼。再一想,头便痛起来,心中的火“腾”地一窜。我举着药片跑到丈夫面前,大声叫:“还说没人来过?是什么东西?你看!”

丈夫瞪着眼瞧了一刹那,也大声叫:“发什么神经,这不是你的吗?”

我是使用这药片的,但从不会将它揉皱。

我一下想到地上砂子,想到几次休息日加班,我打电话回来,他不接。后来回答说恰睡着了,大白天睡什么觉!

我忽然觉得太委屈了。然后在迷迷糊糊中我忘记我骂了些什么话,记不清多长时间后,丈夫打了我一耳光,而我下意识地,竟也还了他两下无力的耳光……

“冷战”了一个月左右,我们终于没将“离婚”说得明白,但对那次吵架,他从不再辩解,我却一直记在心里,记住那半地的粗砂子。

冬天过去了,我因故辞工在家,开始接手那些杂碎的家务。丈夫的工作也忽然忙碌起来,我们正好调转了位置。

有一天刮大风,我关紧门儿在房间看小说,幕色来临时,发现房间地上落了层细细的砂粒,明明早上清扫过的,又没谁来过的!我奇怪。

仔细观察,才发现,原来砂子是由大风从门底下宽宽的缝儿吹进来的!

我边扫去它们,边决定去找些硬纸板,裁成条儿,用图钉按在门底板上,堵住那大缝儿。

唉呀!那,那个冬天的“砂子”……我省悟过来,懊悔与歉疚一齐涌上心头。

丈夫回家后,我低着头向他说起“砂子”的事。他只是温和地说:“你呀,就是那粗心的砂子!”

我也才从他口中知悉,那段时间,他工作上不顺利,学无所用,正十分苦闷。我本应为他分担一些忧烦的,偏偏,粗心的我忽略了,反而挑起无端“战火”……

“是呀,我真是那粗心的砂子!”

我笑着承认错误。砂子的粗砺影子,从此烟消云散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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